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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下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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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姨打定了主意不會把阿宓的身世告訴任何人, 她深愛阿宓,即便嚴刑拷打也難撬開她的嘴。

但沈慎不是別人。

沈慎已經是阿宓鐵板釘釘的駙馬,更是阿宓的救命恩人。再則,阿宓的身份就是沈慎幫忙“查”出來的,他不可能到陛下的面前去推翻他自己。

沈慎換了詢問方式,一開始便開門見山地告訴了翠姨他所掌握的消息和猜測, 八分篤定的語氣,成功讓翠姨眼神閃躲,不經意間漏出的幾個隱隱綽綽的詞讓沈慎確定了真相。

他準備離開時,翠姨張了張嘴, 顫著聲音,“大人——”

“嗯。”沈慎停步,沒有轉身, 淡聲道,“還有何事?”

“大人不會傷害阿宓的,對嗎?”翠姨定定看著他背影,低聲道:“阿宓自幼就無父無母, 也沒怎麽想過要探究這些。她所求的,無非是平淡安穩的生活和自由, 最值得大人在意的——是當下,而非從前的事, 大人覺得呢?”

翠姨擔心他會因此傷害阿宓, 沈慎如何不明白, 沈聲道:“這點, 我比你更清楚。”

他真正離開後,翠姨身體倏地癱軟在地上,渾身大汗。

這是第一個,她終究是破例了,明明當初發誓絕不會讓第三個人知曉的。可是……沈慎掌握的消息已經足以讓他自己推測出來了,並不是她能阻止的。

有一就難免有二,今後只要有人發現了蛛絲馬跡,就必會來尋她這個姑娘身邊的老人。到那時候,會不會又像今日這樣,還沒說幾個字就被人肯定了猜測?她實在太不懂得掩飾了。

翠姨想,她是不是……不該再待在阿宓身邊了。

離宮後,沈慎並沒有如翠姨所想去找留侯對峙,於他來說這已經沒有了意義,他的最終目的也不是要讓阿宓認回生父,只是想知道真相,以防今後發生意外而他應付不及而已。

他也明白了為何當初留侯的臉會突然受傷,想來應該是相貌上和阿宓有相似之處,擔心日後會被人發覺,所以提前下手。

這也就無怪留侯在阿宓的事情上總是顯得格外寬容,甚至比待少帝還要好,緣由在此。

既然是這樣,他就必須要去做一些事了。

成婚前的這段時日,沈慎顯得特別忙碌。說來也不奇怪,眾人都認為他是想把事情提前處置好,等成親後好多留些時辰陪那位殿下。

令留侯意外的是,沈慎居然會多次拜托他去給阿宓送東西或去看望捎幾句話。他自然是樂意代勞,可次數多了,不免就也察覺到了什麽,畢竟他也不傻。

這分明就是庭望在暗示他已經知道了真相,並用這種舉動表明自己的態度。

他因為這件事足足在書房待了一個下午,幾度差點對沈慎起了殺心,但那些殘戾又在觸及案上香囊時一點點消逝。

他真的是老了,越來越容易心軟,也越來越難以下定決心去做這種事。

如果真正除掉沈慎,留侯相信自己能尋到許多方法讓阿宓慢慢忘記這些痛苦並尋到同樣甚至更好的夫君。可他如今連阿宓稍微皺眉都看不得,又如何忍心讓她度過那麽長一段時日的悲傷。

罷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留侯相信的不是沈慎對阿宓的喜愛,也不是沈慎對自己的忠心,而是三人如今明顯綁在一條船上,不管為利為權,沈慎也絕不會讓真相有任何暴露的機會。

沈慎給予他的機會他也不會浪費,三天兩頭進宮,以致向林軒新撥進的宮人對他比對少帝還要熟些。

由於幾人的身份和少帝對阿宓的寵愛,倒沒有什麽不識趣的風言風語傳出。

這日留侯來送吃食時,宮人道殿下正在試嫁衣,讓他稍候。

留侯微怔,足足站了有那麽五息才道:“……好,如此我便不打攪了,你們把東西交予殿下。”

“侯爺?”宮女忙叫住他,同時還有另一聲柔軟急促的呼喚,“侯爺——”

阿宓急匆匆從裏屋奔出,長長的大紅嫁衣被她提著,仍有小半披在地面滑過石階。烏發大半披肩,她方才正在任人梳理發髻。

她描了眉點了唇,少了些小女兒家的純真,添了待嫁女子的妍麗與絲絲嫵媚,雙頰那抹紅暈更顯風情。

阿宓也不知為什麽自己聽到留侯要走就急急奔出來,她想,也許是近日相處得多了讓她有些舍不得留侯離去。又或者是……成親之日在即,而成親後,再如何不受約束,她與這些人見面的機會也會少許多。

站在那兒,阿宓呆了片刻才輕輕道:“侯爺今日怎麽,這麽快就要走啦?”

留侯也看了她一會兒才回神,萬沒想到會提前看到阿宓這般模樣,“殿下有事在忙,臣自然不好打擾。”

突然間這麽生疏的稱呼讓阿宓無措,不知怎的有些難受,好似心中突然空落落的,“其實也沒甚麽要忙的,只是嬤嬤拿了嫁衣來讓我試試,很快就好,侯爺不用這麽快走。”

暗含的絲絲懇求讓留侯心柔下來,他想離開是怕自己見到阿宓這般模樣會失態,也怕阿宓會覺得自己煩,可她既然這樣說了,他自然不會離開。

阿宓回去換了身常服,隨意梳好發髻,妝容未卸便去了前廳。

留侯正在品茶,幽幽茶香充溢小廳,和著飄起的氤氳熱氣,模糊了他半面的銀制面具。

留侯的面具顯得很冷,可他露出的另外半張臉卻顯得十分溫和。阿宓想,是不是隔著香茶熱氣的原因,侯爺看她的目光,好像格外的慈愛和溫和,就像……她口中說過的爹爹一般。

兩年間,她以為自己已經能夠懂了侯爺待自己的好,可直到真正要成親前,她仿佛才一夕成長,恍然間看懂了侯爺偶爾眸間未能道出口的情緒。

但那感覺僅是轉瞬即逝,待她真正落座後,留侯依舊是慣有的溫和,但眼中沒有那種令她動容的慈愛與包容之色。

以前阿宓從未領略過父母親情,所以可以毫不在意,甚至能說出根本不想要的話。可人最懼怕的並非從未擁有,而是擁有之後再失去,阿宓發現,現在她每每在侯爺面前都像個在長輩那兒邀寵的孩子,迫不及待想把自己做的東西獻上,好得到對方的一句讚許或會意的頷首。

她遞去了一盤點心,雙眸期待道:“這是我昨日學會的馬蹄糕,侯爺嘗嘗。”

阿宓在刺繡一道悟性一般,但廚藝確實大有天分,當初在沈府時第一次嘗試就能做出不錯的面食,更別說精心準備的糕點。

身後的宮女心道,殿下這陣子怕是對沈大人都沒這般用心,那兒頂多著人送些帕子之類的小玩意,今日可是準備給留侯親手做一桌膳食呢。

也不知到底是為何,難道真的像傳聞那樣,陛下和殿下對留侯就特別親近?

留侯撚起一塊糕點細細品嘗,阿宓用了心思搭配,今日的茶也是她親手調配的香茶,果香與糕點的清香混在一起,合入腹間暖意融融沁入心脾,讓他自然而然微笑,“很美味,阿宓手藝已是極好,比之禦廚也不差什麽。”

阿宓露出小小的高興的笑容,眨了眨眼,“那、侯爺今日要不要留下來用午膳,我準備……自己下廚。”

“哦?”留侯自然是想立刻答應的,可不知怎的,偏要喚來隨從問午時前可還有事,待他回了無事才道,“如此,我便卻之不恭了。”

準備好一桌膳食不是簡單的事,阿宓其實一早就讓禦膳房備好了食材送到自己這兒的小廚房中。留侯也不準備幹坐著,直接到小廚房去觀摩,邊與阿宓閑聊,好似不經意道:“以前在沈府,阿宓也這般為庭望做過許多次嗎?”

“嗯?”阿宓一想,不好意思道,“沒有,那時候會的僅是一些很簡單的面食和點心。”

哦,這麽說來他還是第一個享受到這般待遇的。留侯面上不顯,實則心底相當得意,連眼角細細的皺紋都能看出高興蕩漾的意味。

他突然興趣大發,“其實我也會幾道簡單的菜,等會兒也來試一試。”

阿宓聞言看了看他,有些無法想象留侯拿著鍋鏟在那兒切菜調料的模樣,不知想到了什麽畫面,撲哧一下就笑了出來。

留侯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阿宓笑什麽?”

“我在想,大人下廚會是什麽模樣。”阿宓俏皮地擠眼,她見過大人烤蛇的模樣,但那終究是在野外的得過且過,而非在府中的正式下廚。

不過君子遠庖廚,阿宓從沒想過在這種事情上去勉強別人。

留侯卻道:“下次讓他試試便是,他若不願意,我親自與他說。”

在阿宓面前,留侯自然不會覺得下廚是女兒家才能做的事。要不是條件不允許,他都希望到時候生孩子沈慎也能幫阿宓效勞。

他這般面色淡淡地想著,那廂沈慎也打了個噴嚏,自然而然地想道:近日陪得少,定是阿宓在思念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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